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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第177章 望江楼议政

  沈安侯到底是收拾了去见穆荇,依旧是望江楼熟悉的四楼座位, 依旧是林内侍在一旁伺候。酒过三巡菜过五味, 穆荇便开始诉苦:“他们简直枉称臣子,一个个都是大燮的蛀虫!偏朕连发落他们都要小心翼翼,真是气煞人也。”

  “治大国如烹小鲜, 圣人慎重些是应该的。”沈安侯给他斟酒, 一边劝道:“何况今年天气干旱, 正是世家出力的好时机——臣可是听说了, 萧家被查抄出来的米粮,足够养活整个吴郡的百姓了。”

  何止是米粮,还有钱财与田地,数目之大差点儿没把穆荇气出个好歹来。听沈安侯这么一提,他也有数了:“朕也是这么想的——可是不是太便宜他们了?”

  “便是官员犯法,也还有‘八议’与‘赎罪’呢,他们联合起来互相推诿,最后不过是些不痛不痒的罚金。”沈安侯抿了口酒水, 轻轻皱眉:“您后头有的是时候收拾他们, 还是先稳固局面要紧。”

  要粮食,要田产, 要人口,拿出来的够意思,态度够诚恳,事儿便暂时既往不咎。可要想着法不责众,一个个的装死, 那就从小到大的杀过去,总能有哪只倒霉的鸡把猴子们给吓着的。

  看穆荇若有所思,沈安侯再吃一筷子菜,淡淡说道:“臣看您派出去的监察御史挺能干的,这回也还让他们去吧。得了的米粮顺势便该发下去的发下去,建粮仓的建粮仓,只一条,他们得记得告诉百姓们,是世家贪赃枉法,圣人才出手收拾他们的,为的就是百姓们能够吃饱穿暖,不必在饥荒中朝不保夕。”

  穆荇愣了一下,转头眼神便狠厉了几分:“你是说世家会扰乱视听?”

  “您看过望江楼的舆论战吧。”沈安侯一边吃花生米一边嗤笑:“您当世家不会用这个?和他们比,便是臣也就是玩了个小道。他们出了钱出了粮,难不成还宣扬您万岁万岁万万岁不成?指不定要赚个好名声出来,不然岂不是亏大发了?”

  除了赚好名声,说不定还有更过分的招数。穆荇也不是不懂世家的行事风格的,被提醒了立刻就醒悟过来,狰狞的表情一闪而过:“想占朕的便宜,也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命!”

  “您倒是给他们留条活路。”沈安侯依旧没停下筷子,还指着一道菜招呼林内侍:“这个凉拌皮蛋风味独特,您给圣人夹一块儿尝尝。”

  林内侍好歹是习惯了这位的风格,否则真要被他吓一跳。沈安侯自己也吃了一块,才继续说道:“他们不是各自划定地盘么?那您就别管那头了,只安心经营其余地方。到时候看他们是放粮呢还是不放粮,是救济百姓呢还是不救济。”

  看穆荇皱眉,沈安侯便解释道:“放粮是尤有余力,不如多捐献一些,照顾其余灾区。要是不放粮——他们没道义,您还不能出来做好事儿么?”

  至于其中怎么宣传,便要看监察御史们的功力了。沈安侯意有所指:“让他们多来望江楼坐坐,或是去鸿胪寺跟着陈寺卿学两天,别看老陈一副老好人的样子,他嘴皮子利索着呢。”

  他这倒是举贤不避亲,穆荇听着就觉得心里不是个滋味。要不是自己扛不住世家的压力把沈安侯给撤了,这会子哪里还需要如此迂回?沈大老爷一看他神色赶紧举杯:“您可别多想,臣巴不得这个样子呢。一来呢,我疲懒惯了,上朝上衙的真累得慌。二来有了个正经职位,人也就变得胆小了许多,和自己无关的事儿都不好多打听,还不如这般听点儿风吹草动都能搁您跟前随口说两句的自在。”

  将避嫌说到这直白份上的,估计也就沈大老爷一人了,偏穆荇受用的很,与他碰杯道:“你是朕的谋士呢,朕拿你当隐相看待,望你也能全心全意为朕出谋划策,莫要有所隐瞒。”

  沈安侯面上便有一丝红晕,显然是听的有些动容。他连饮三杯道:“臣谢圣人赏识,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,为圣人效劳。”

  演了一会儿君臣相得,穆荇心里痛快了些,又忍不住和沈安侯吐槽起自家不成器的儿子来:“蜀王去岁伤了身子,脾性越发别扭了,看人的眼神都是阴测测的,前几日还找茬儿堵着卫王抽了一顿,那劈头盖脸的简直不能看。”他忍不住摇头:“这一个个的都是来讨债的。”

  沈大老爷一听“讨债的”三个字,居然忍不住差点儿笑场,看的穆荇脸上一黑。他连连拱手告罪:“昨儿我夫人才说,生了孩子一个个都是讨债的,恨不得踢出门去省的烦。我闺女还扔在密州她叔叔那儿不肯回来呢,又计划着把我幼子也丢过去。偏那臭小子还上赶着的要走,在我跟前都蘑菇一天了。”

  沈家大老爷出门采风兼种田,结果把自家宝贝闺女给丢外头了的事儿,穆荇也是有些耳闻的。他虽然不认同姑娘家在外头撒野,可看沈安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,倒也不怎么劝他,反而与他一同感慨:“谁家不是这样呢?没孩子时愁,孩子多了一样儿愁。”

  他这一想,倒觉得大老爷的情况和自己差不多——几个儿子都不是一个妈生的,只怕各自有着小心思,表面再如何的一团和气,私底下也少不得明争暗斗。

  自觉和好基友又多出一个共同点,他心情又好些了:“儿孙自有儿孙福,我看宇泰沉稳,承宇活泛,都是不错的孩子,以后总不会堕了你的名头。”

  沈大老爷摇摇头,有些无奈又有些骄傲:“他们还是不行,虽然学了些本事,人却不够踏实。我还想着等他们在您跟前学一段时间,便求您给个恩典,把他们放到下头州县去历练几年的。”

  当爹的给自己儿子铺路要好处什么的,穆荇看来也没什么毛病,直接点头应了:“今年吏部大考,朕看看哪里有好位置,给他们一人留一个。”

  他答应的爽快,沈安侯直接站起来行了个揖礼:“臣多谢圣人。”

  “你替朕分忧的时候多着呢,何必这么见外。”穆荇将人拉起来,让他做下继续陪自个儿吃饭聊天:“朕只怕把他们一个个的放出去,你家老太太心里要不痛快。”

  老人家更喜欢儿孙环绕膝下,何况沈淞沈汀在京中虽然算不上显贵,但官职也能称一句清贵,其实没必要往外头去受苦。沈安侯却道:“都说爱之深责之切,要是他们是个没本事的,我也不操这个心,有您垂怜,总能给他们一个赚口饭吃的活计。可他们愿意上进,我却是能推一把便要推一把的,便是他们现在抱怨我,总好过将来回头一事无成心中悔恨吧。”

  穆荇听的直点头,忍不住感慨:“可怜天下父母心,当爹妈的哪里会不为了孩子好?偏他们理解不了父母苦心,还当是挡了他们的道儿呢。”他说到这里又忍不住想起自己那几个不省心的倒霉儿女来,愤愤和沈大老爷吐槽:“连闺女都是个糟心的!怎么就看上了沈敬家的小子!”

  都说爱屋及乌,讨厌也是一样的。沈大老爷对沈敬什么态度,圣人便与他同仇敌忾,恨不得当沈敬是个空气。便是沈湛那小子确实出落的不错,当个花瓶足够了,可一想到武安公主为了他和自己犯倔,穆荇心里便不舒坦:“也不知道他怎么给明泉灌的迷魂汤,陈贵妃前几日还和那丫头吵了一架,和我哭了半宿。”

  至于事情也是求官,穆明泉觉得沈湛当了这许久的翊羽亲卫,足够往上再升一级了,这样等到他迎娶自己的时候,职位也能好看一些。可这事儿别说圣人,便是陈贵妃也不能同意啊。母女俩闹完别扭,一个赌气不吃饭,一个便在穆荇跟前哭,弄的圣人一个头两个大,连后宫都不敢进了。

  要说穆荇对儿子是防着的,对闺女还真是宠爱,穆明泉这般作死折腾,他也没舍得狠下心骂一顿,只对沈湛又多出些不满。沈安侯听他说起这话也是忍不住摇头:“湛小子其实挺聪明一个孩子,都是被他爹妈教坏了,身上一股子的后宅小家子气。”

  他这话说的略毒舌,穆荇却觉得正是如此:“看着他那装无辜的样子朕都烦!也不知道武安是不是瞎了眼,还真觉得他委屈了。”十一岁的翊羽亲卫,还是个亲爹没勋没爵没官职的出身,穆荇已经很给武安公主面子了好吗?“站宁心殿怎么他了?多少人想去还去不了呢!”

  沈安侯也是摇头,不知道沈湛到底怎么想的,不过两个小家伙也掀不起大浪来,他们略谈了两句便放开了。在穆荇看来,能聊儿女问题,自己和沈大老爷也算得上“通家之好”,说起话来更放松几分,沈安侯也是投其所好,时不时来个小吐槽小抱怨的,倒让这些日子愁眉不展的圣人笑了好几回,连回到宫中都还带着笑影儿。

  这番表现终归是招了不少人的眼,是以圣人旨意一出,世家们忍痛割肉的同时不免又记恨了沈大老爷一回——用脚后跟想都知道是沈安侯给圣人出的馊主意。等到监察御史练过了嘴皮子往各地一撒,连陈家李家这样有修养有底蕴的都免不了在心里狂骂脏话,这是让他们的银钱粮食扔水里都听不到一个响儿,一心给圣人刷好名声么?

  沈安侯倒是无所谓这个,在他看来,百姓们能够得到救命粮食,安然度过这一年,他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。却不知道圣人此刻正在乾元殿里拿着密奏冷笑——还真有不怕死的人,想拿出钱出粮的事儿做文章,他们就不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,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么!

  第178章 圣人的威严

  郑氏是雍州的一个二流世家,一直依附着琅琊王家存在。这次被萧家给坑了一把, 他们也被罚了许多田产与粮食。郑家的家主一想就觉得心疼, 忍不住和自家当太守的亲兄弟商量:“要么这放粮的事儿就咱们自家操作起来,直接在姚郡本地给办了!”

  光这一条就算犯了穆荇的规矩了,可等钦差御史到了当地, 他把粮食都撒完了, 认错态度也是良好, 穆荇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——至少不能再罚一遍, 最多往心里的小黑账里记一笔。

  可是坏就坏在这群御史之前查账查的欢,这会儿也还没缓过来,顺手给他们暗访了一回。这一下不得了,查出里头的猫腻来。郑家是放粮了没错,可领粮食的有大半都是郑家找来的人,说白了,那些粮打了个圈儿,又回了郑家人自己的口袋。

  偏他们还作死, 在姚郡哭穷, 一边暗示圣人惩罚的没道理,一边说自家如何为郡中百姓牺牲贡献。还真有不少学子得了好处被忽悠了, 恨不得给他们写几篇传世佳作来赞扬一番。可他们也不想想,说自家可怜冤枉大义,不就是说圣人不辨忠奸枉顾贤良么?是可忍孰不可忍,几位御史一商量,直接一封奏章给送进了京城。

  穆荇能忍吗?肯定是二话不说, 派人把郑家给收拾了啊。郑家族长得了王家的消息才真的慌了,连夜进京抱王司徒大腿:“求大人想想办法,给郑家寻一条生路吧。”

  王家对郑家倒是没多少感情,但利益却有挺多牵扯,真少了这个马前卒,以后办起事儿来就不方便了。尤其是他们当大佬的,手底下的人都保不住,还有谁愿意为他们卖命呢?王司徒想了想,也不敢直接进宫向圣人求情,转了个弯儿的带着郑家家主去找陈相爷了。

  陈平这会子也头疼呢,涧河陈家的隐田隐户同样一大堆,要拿出来肯定不行,但拿多少,怎么拿却是个问题——别以为他是个傻的,真当割肉了事儿就算完?割肉了就证明你真的有问题好吗!

  看着眼泪汪汪的郑家主,陈相也不免生出几分兔死狐悲的意味来。这几年穆荇越逼越紧,世家的日子已经是很不好过了。今年大旱之年,不仅是百姓们歉收,世家也同样不好过啊,偏穆荇一上来就狮子大开口,他们心里哪里会舒坦的?

  不是说他们不顾天下百姓的死活,可是和家族利益相比,那些百姓的死活在他们心中是真没多重要。再者说,救灾是朝廷的事儿,圣人不找度支不找左民,凭什么让世家出力还不让卖个好?那还要朝廷有什么用?

  可这话儿能当着穆荇的面说吗?只怕正好给了他收拾世家的理由。陈平一边儿要给朝廷劳心劳力,一边儿还得随时提防着穆荇给他冷不丁的来一下,实在是累的都要喘不过气来。可听了郑家家主的哭诉,他还是只能劝:“你们能弥补就尽力弥补吧,老实认个罪,多吐点儿好处出来,总比被圣人拿来杀鸡儆猴的强。”

  他是看出来了穆荇的打算,可郑家家主一听还得出血,那心里更不平衡了。他这头拜别了两位大人,又和郑家在京的几位族人开了个会,还是决定先按兵不动,等圣人出招了再讨价还价。他就没想到穆荇根本没和他们慢慢磨的意思,直接将郑家家主堵在了王家府上,又一封圣旨到了隶州都督府,抽调精兵一千直冲姚郡,趁着郑家群龙无首一团乱麻,将家里账册田契全查抄了个水落石出。